沒有意志需要自由
發表日期:2024-10-31
作者:陳銘堯
你不會經常看到這個人。他只會在他想要出現的時候、在他想要出現的地方出現。因此,在這艱難的世界,他似乎掌握了某種主動權或某種自由。總之他不是那種可以招之即來、揮之即去的人。在這世上,即便地位再高,也總有聽命於人的時候。這樣看來,他就有那帝王般的氣派。或者可以說,他的生存條件或生命結構,正好達到一個平衡而穩定的最高狀態,使得他的存在,達到一個超凡入聖的境界。
或許這只是一個幻想。他是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,沒人知道。但是「家」就是「枷」。沒有了家,不就自由了嗎?
不僅如此,他那一身完全不在乎旁人勢利眼的衣著,彷彿是他的嘲弄,對週遭華服虛飾的假人們的嘲弄。而他的神色,在傲氣中顯現出尊貴的氣質。雖然沒有人知道其來歷,更不可能知道他那一頭亂髮的腦袋,裡面裝著甚麼。但看到他探照燈般的眼神,你會感到一種被穿透的顫慄,連你的命運也被他看穿了的感覺。更為奇特的是,有些人會懼怕或厭惡他;但是有更多的人卻像看到救星般來問路。
所以他的神氣,絕對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慢,或沒有人味的冷酷。反倒是一種給人某種希望或安心,甚或同病相憐的感覺。
說來也真奇怪,你對他的感受和反應,可能正好映照出你是哪種人。你或是那種你鄙視或討厭的人;或你是和他同類的人,具有能捕捉真實的他的慧眼?在他冷然嚴厲的外表下,藏著一顆溫暖的心。你看到哪一種?
西塞羅說:「在群體中要維護個人的自由難,但至少要維護自己內心的自由。」但你知道要維護自己內心的自由有多難嗎?這要比外在的自由更難才對吧。
對於有特權或有反社會人格的人,在群體中我行我素並不少見。但是對一個內省敏銳的人,心靈的枷鎖要比社會的規範更難解脫,更別說人還受到自己不能察覺的潛意識的左右。
在一個不屬於誰的午後,我偶然看見了這樣一個人。他似是遍歷人間的冷暖和無常,再也不興波瀾了。他是那沒有意志需要自由的人。彷彿自由是那麼自然的存在,根本沒有甚麼需要維護的樣子。他這樣瀟灑而浪漫地走著。彷彿沒有目標地走著,在這紛紛擾擾的世途……
「沒有意志需要自由」一文摘自陳銘堯著作《銀河之蛙》(秀威出版)。圖/銳傳媒